（一）

    这天上午，科长周带上卡去边巴林逛景，说是工作累了，去散散心。卡这些天无心逛景，可科长说不去不行，这是政治任务。周还特意要卡开上他新买的摩托。

    边巴林是杨树林，心情好的时候欣赏夏天的杨树林，听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鸟儿的啁啾好像在享受音乐；躺在地上仰看那些密不透风的树叶，好像从天上欣赏大海绿色的波涛。这种感觉周和卡在不久前已经体验过。那时他俩办案回来经过边巴林，卡建议说咱们玩玩再走吧。周同意了，他们玩得很开心。

    他们来到了边巴林。周这儿瞧瞧那儿看看，好像曾在这儿丢失过什么，又好像寻找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。卡被动地跟在周的后边，不知道周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。

    卡试着问：“科长，你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着什么急，等会儿就知道了。”周漫不经心地说。

    转了一会儿，卡发现蹲在前面的一只秃鹫爪里攥着一只乱叫乱挣的兔子。卡扯了扯周的衣角，指了指前面。只见这只秃鹫几下子啄去了兔子的双眼，又很快吃掉了整块兔肉，地上只留下了一些血迹和兔毛。卡和周敛声屏气地看完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。卡想，周今天来这里就是寻找这种刺激吧。

    秃鹫飞走之后，鸟儿们又在林间活跃起来。周仰头看了看树冠，发现有只啄木鸟落在上面，说就在这儿歇息吧。说着，拿出了一瓶白酒。

    卡帮着拧开瓶盖，又以瓶盖为杯，斟满酒要端给周时，周明知故问地说：“上面叫的是什么声音？”卡往树上一看，说是啄木鸟。周说：“我们看看再喝。”

    这只啄木鸟的啄技不错，一会儿功夫，就啄出了一条大虫。卡看着觉得无聊，想劝周坐下来饮酒，可周摆弄着相机，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。卡觉得奇怪，莫非周是为欣赏啄木鸟而来？

    周看罢啄木鸟又望着曾和卡办过案的地方出神。

    可能是想那个案子上的事情吧。卡猜想。那个案子开始很顺利，可后来一些重要证据都让侦查对象升给搅乱了，使侦查工作陷入了僵局。

    这时，周提出要骑卡的摩托车转一圈，说兜兜风、试试车好不好。卡说行。

    卡一面喝闷酒一面想心事。

    这辆车是前星期从大舅子手里买的，很便宜，八成新的摩托，只要了一辆自行车的价，他怕大舅子吃亏，可大舅子说，管那些干啥，都是自家人。还说他做了一桩好买卖，从升的手里用很便宜的价钱买了一辆北京吉普。

    大舅子给卡交摩托的这天，他俩美美地喝了一场酒。酒醉后大舅子向他打听案子上的事，卡不想说，可酒大嘴热，又不好拂了舅子的情，就说了。要求舅子一定要保密，舅子说那当然。

    事后，卡有点后悔，也有点后怕，但想到他没有单独和案件当事人接触，跟大舅子喝酒的事谁也不知道，心里也就平静下来。可现在想起这些卡又不由得心跳起来。

    周兜风回来，树上又飞来了一只啄木鸟。周看着啄木鸟突然说：“这啄木鸟不仅是一种保护森林的益鸟，它身上还有一些人们体察不到的美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卡点了点头，面色很难看。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厉害，已经坐不住了，就建议说：“科长，咱们回吧。”

    周把目光从啄木鸟上移过来，对住了卡，什么也不说。卡很害怕周用这样的目光看他。

    “科长，咱们回吧。”卡再次近乎哀求地说。

    “不能白来，我们还没有发现啄木鸟身上那内在的东西。我早就说过，这也是一项政治任务，完不成，回去怎么交差呀！”周像开玩笑地说。

    卡猛然意识到今天不是休息天，不是逛景的时间，周的话不是在开玩笑。

    卡感到心里有种东西在往上翻涌，腿也开始打颤，就结结巴巴地说：“科长，我——”

    （二）

    星期五上午，觉开上车和科长仁到被害人家进行案件回访。

    盛夏的草原，牛羊欢快地掠食着牧草，蜂蝶们忙碌地采集着花蜜，百灵鸟在蓝天上尽情地歌唱。真是美丽极了。

    看到这些，觉不由放慢了速度，想边看边走，可想到仁是个不喜欢逛景的人又加大了油门。仁好像看出了觉的心思，提议说：“慢点，今天是周末，除了回访再无其他任务，我们就好好欣赏一下草原美景吧。”

    进入一片林区，他俩停好车在一派杨树下散步，这时两只啄木鸟把仁吸引住了，仁让觉坐下来，看啄木鸟怎样啄虫。

    这是两只既勤快又善啄虫的啄木鸟，一会儿飞到这棵树上，一会儿飞到那棵树上，利嘴所到之处，一条条虫子被啄了出来。仁拿出带摄像的手机，及时地拍下了啄虫的镜头。

    仁今天观景的兴致很高，开始觉认为是科长照顾自己的情绪，但很快发现不像，这出乎觉的意外。这也难怪，觉跟仁办案已有两年了，在觉的印象中仁对自然景物而言简直是个冷血动物。去年他和仁去桂林完成一个渎职案的追捕任务，当时正是花红柳绿的深春季节，是桂林山水最美的时候。为了防止被追捕对象发现，他们都穿了便服。觉想，这次可以乘办案机会看看桂林美景了，可谁知仁却害怕暴露目标要求昼伏夜出，防止万一。就这样，他们在那里自我“禁闭“了十来个白昼，抓到犯罪嫌疑人又匆匆乘车返回了，结果连个桂林山水的影子都没见着。事后觉认为这仁除了工作还是工作，对自然景物简直毫无兴致。

    “科长，你不是对自然景物没有什么兴趣吗？”觉说。

    “怎见得？”仁问。

    “你忘了我们的桂林之行？”觉说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那次也委屈你了。你还不了解我，其实我是很喜欢风景的，我家影集里的风景照都是我业余拍摄的。但在所有的风景里，我更喜欢啄木鸟啄虫的情景。”仁说。

    觉想起仁曾说过他小时候很害怕啄木鸟，原因是一次看见啄木鸟用尖嘴在树上咚咚咚地啄食虫子，一个大孩子使坏说：“啄木鸟吃饱了肚子还会啄小孩子的头发作巢呢。”吓得他晚上睡不着觉。母亲说：“不用怕的，啄木鸟是害虫的敌人，人类的朋友。”母亲的话，慢慢地得到了验证。

    觉想，仁喜欢啄木鸟，肯定和这段故事有关。

    这时候，两只啄木鸟扑闪着翅膀飞往树林深处去了。仁和觉又看了一阵别处的景色就奔往发案地。

    他俩回来时天已经晚下来了，在上午观景的地方除了黑幽幽的树林什么也看不清了，可仁还是示意觉放慢车速，他要再看看被啄木鸟啄过的树林。

    “你又想回忆小时候的故事吧？”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。

    “也许是吧。”仁回答的很含混。

    “啄木鸟就在你的手机里，回家取出来看个够吧。”觉又幽默了一句。

    他们就这样回到了家。

    几天后，觉在仁家的正屋里看见了一张大而清晰的啄木鸟啄虫照，下面摆放着一枚鲜艳的检察徽章。觉看看照片，再看看徽章，突然明白了仁喜欢啄木鸟的真正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