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西藏生死书》的启示

  作者:王浩威    发布日期:2013-04-15  编辑:仁增才让

     死亡究竟是什么?

    我曾在一所佛教医院服务,离佛法的修研却是相当的遥远;即使是现在,从来也没专心地沉浸过。我只是像一般人一样,口头上熟悉着无常的观念,甚至因为个人的兴趣和临床工作的需要,阅读了许多已经出版的生死书。

    拿到《西藏生死书》,没有马上阅读。并不是没兴趣看它,而是摆脱不了自己的烦躁。勉强看到第二章,提到“动的惰性”,索甲仁波切说:“我们的生活似乎在代替我们过日子,生活本身具有的奇异冲力,把我们带得晕头转向;到最后,我们会感觉对生命一点选择也没有,丝毫无法作主。”

    原来,乍看忙碌的烦躁心情,其实只是一种惰性。我忽然可以慢下脑海的波动速度,开始舍弃效率的自我要求。于是,就这样,一个晚上也许十来页,也许五、六十夜,我终于静下心来,随着随意的体会而慢慢看完这本书。

    对于一位非佛门子弟的读者来说,深夜里翻阅这本智慧之书,恐怕是一种享受吧,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,未来的还没生成,即使是当下这一念,诚如我们所经验的,也立刻变成过去了。”我指的享受,也就是这种抛开了过去和未来的考量,体会到”当下”是唯一真正的拥有,甚至是等同于中阴观念中的死亡状态。

    诚如索甲仁波切说的,因为死亡带来的改变,才开始体悟自己的心性。这是多么吊诡的一件事,因为死亡才有活着的感觉。然而,一切事物不也是这样吗?逻辑的聪明睿智虽然迷人而有趣,却是“迷惑的种子”。阅读着《西藏生死书》,其实是一连串的吊诡的考验,不断地瓦解着自我的线性逻辑,也不断地打破所有我执的概念。

    某一程度而言,这样的思考模式是我所熟悉的。在从事的心理治疗专业里,自己最受影响的几个西方理论家,包括英国客体关系理论精神分析家温尼寇特( D.W.Winnicott )所提的“吊诡”,或是义大利系统理论家族治疗家帕拉柔莉( Palazoli )所提的“反吊诡”,都充满了东方的思考色彩。然而,索甲仁波切却是更随意拈来,一切棒喝都是轻轻的文字就达到的效果。

    在医院里,我们教导年轻的住院医师学习自我放松的方法,包括自我暗示和生物回馈。刚刚沉浸在科学理性里的医师,正饥渴着有效率的逻辑知识,其实是不容易体会这种”做”的功夫,特别是将放松等同于效率的吊诡思考。我会建议他们读这本书的:不过,就算他们嗤之以鼻,我想自己也不会在意。毕竟,自己在更年轻时,也曾如此自信过。

    索甲仁波切在书的最后一章,自述这本书的目的是”希望每个人既不怕死,也不怕活;我希望每个人死得安详,死亡时能够得到最有智慧、最清明和最温柔的关怀:我希望每个人透过心性和真相的了解,找到终极的快乐。”

    死亡是什么?生命中的一切又是什么?读完《西藏生死书》我虽然没有懂更多,却明白自己所不懂的其实还相当的多呢。(摘自19972月《光华杂志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