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族唐卡传承人---格桑次旦
作者: 来源:南方人物周刊 发布时间:2012-07-23 17:39

我对颜色要求特别高,不干净我就不舒服,如果胶不好,里面的渣子没有去掉,肯定要影响着色。在舌头上调色也有这个问题,刚喝了酥油茶,舌头上肯定有些小杂质的,你把笔放上去舔舔,再涂颜色,颜色一样不干净。
寺庙里珍藏着很多珍贵的唐卡,但是现在的酥油有问题,把画熏得特别黑。
什么是唐卡 唐卡是一种以宗教内容为主的卷轴画,既是赏心悦目的艺术品,又是佛教、苯教信徒修行的重要辅助工具,对于信徒来讲,修缮和供养唐卡是一种积功德的行为,修行者把唐卡画中的圣像作为修行中观想和膜拜的对象,悬挂于家庭佛堂和寺院、庙宇的墙壁或柱梁上,其魅力完全不受尺寸大小的限制,也不受表现形式的影响,它是匠人的劳动成果,也是艺术家的心灵表达,更是宗教信徒们的修行依托和日记。
“格桑啊,你要好好学,学好了将来一定会有用的。”1970年,格桑次旦12岁,挂着出入证在大昭寺里跑来跑去,是当年大昭寺修复上百名藏族技工里最小的一个。
那个时候的他“很瘦,很勤快”,老师傅们口渴了,“格桑,去买个甜茶嘛!”老师傅们累了,“格桑,来捶一下背嘛!”师傅们喜欢这个机灵的孩子,干活的时候也叫他,“格桑,你看清楚啊,这个金粉这样磨的,这个粉红这样调出来的……”
老师傅们都叮嘱他好好看,好好学,说学了将来准有大用处,可是格桑的眼睛被山和云挡住了。“修大昭寺还是中央下的命令,寺虽然在修,喇嘛还是没有回来啊,寺里除了我们那些工人、技师,老百姓都不许进来的,门口还有解放军站岗。”
“格桑从今天就可以学画画了” 虽然看不见未来,老实勤快的格桑还是认真学了,因为一天可以挣到一块钱,还因为那里实在是一所西藏民间艺术的好学校,“分了好多个组,泥塑的、唐卡的、铜像的,还有调色的,师傅们都是从西藏各地调上来的,技术都是最好的”。
他先跟着专门管颜色的老师傅学,“颜色是所有工程的基础,是最重要的。”学了一年多,配色就都学会了。
“然后我就特别想学画画,开始的时候领导让我等,后来就有一个特别好的老师,给我选了藏历4月15日,这个特别吉祥的日子,给我一支毛笔,让我在一面壁画墙上,勾一个线,就算是一个仪式了。意思是,格桑从今天起就可以画画了。”
恰如得到神笔的马良,一支画笔给了格桑一个世界。“有空就学,先从勾线开始,勾好了就问老师,勾得可以吗?勾得可以吗?”
维修组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,格桑从来不睡的,回家吃个糌粑,就往寺里赶。学了画画颜料还得管,有一次出了个小差错,差点吓死他,“佛像上的金粉啊、画画时用的金线啊什么的,都是我们拿纯金块一点点磨的嘛,然后晒在筛子上,下班的时候要收。”也许是当天学画太用心了,走的时候格桑忘了收,晚上回家想起来,寺里门已经锁了,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开,“哎呀,急得呀,都是纯金的,丢了赔不起唦。”
第二天他头一个守在大门口,门一开就冲进去,“东西好好的都在,哎呀,那个时候的人跟现在真的不一样,现在,你放在那里看看唦。”
1973年,大昭寺修复工程完工,格桑的学徒生涯也暂告结束。配色、装饰画都可以了,虽然没有专门去学画唐卡,但是跟着看了三年多,对于制作唐卡的程序也都了解了。
维修结束之后,老师傅们各自回家,“很多老师傅都是最后一面,他们去世之后,再没有那么好的手艺人了。”
其他各地的寺庙复兴无望,格桑学到的手艺也没有用武之地,他进了建筑队,当油漆工。
刷了四五年油漆,格桑自觉“很没意思”,又申请当木工,领导同意了,到1978年,20岁的他已经打得一手好家具。
1979年老百姓生活开始变化,很多人家开始打新家具。藏式家具装饰画非常重要,格桑又能做木工,又会画画,一下子很吃香,“工钱是按天算的,一天5块钱,一个月150块,哎呀,那个时候不得了,人家都很羡慕的。”有人撺掇他开一个家具厂,格桑不敢,“那个时候不像现在,私人做生意的很少,都是偷偷摸摸的,我感觉太危险了,还是算了吧。”